​面纱下的伊朗女性

面纱下的伊朗女性

自古以来，伊朗都有非常杰出的女性。现在，伊朗有天才女数学家、女文学家、女企业家、女艺术家、女建筑师等等。她们让伊朗享誉全球。但同时，伊朗社会里，也有非常传统的女性，她们在家里相夫教子，从未踏足过外面的世界。

我曾经想过要讲述很多伊朗成功女性的故事，但我觉得这不能代表所有的伊朗女性。伊朗社会是个极其复杂且矛盾的集合体，如何能在二十五分钟之内，将伊朗女性的方方面面写清楚，这是个很大的挑战。加上这两个月的伊朗日常新闻很多，做这个专题也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，赶着做完了，也还是觉得有很多遗憾。但我希望，通过这期《记者再报告》，能让外界改变对伊朗女性的视角。

我想既然是我们以三八国际妇女节作为播出的时机，那么我们首先以三八妇女节开始讲起，谈谈伊朗不同的女性，如何看待三八妇女节。其次，我想关注的，不应该是宗教，首先是人的故事。

采访拯救死刑犯的民间组织创立者法尔汗德（右一），她们的工作艰难，让人尊敬

记得采访拯救死刑犯的民间组织创立者法尔汗德女士和她的同事们，她们都是志愿去说服那些受害者家庭，希望得到他们的原谅，赦免那些女死刑犯以及未成年的死刑犯。她们的工作非常艰难，却让人尊敬。我记得法尔汗德女士告诉我，她在巴黎开会的时候，一位外国女士问她，伊朗人是不是还在骑骆驼。她感觉到很受侮辱。她说，难道我们不是人吗？我们和其他国家的女性是一样的，但外面的人总是戴着有色眼镜看我们。

这让我深深感到，伊朗女性渴望的是被理解。伊朗女性，外界首先关注的是宗教。但事实上，她们渴望被关注的不是宗教，也不是外表戴的那一层面纱。伊朗的女人也是人，和其他国家的女人一样，她们渴望平等的视角。她们也和世界其他地方的女性一样，面临同样的问题：工作、爱情，家庭、孩子等等。这是每一个女人生活时都会面对的问题，只是在不同的国家不同文化中的女性，如何对待和解决而已。

伊朗女性不是生活在幻想的世界。伊朗女性在生活和家庭中遇到的困难，和别人一样。她们的回答可能不同。因为她们成长在一个伊斯兰国家，她们的挣扎可能会更多。我在故事中提到离婚的女健美教练萨布尔，她为了离婚犹豫了十二年。在伊朗传统社会，单亲妈妈都被异样的目光看待。萨布尔努力挣扎，学会自立自强，努力开创自己的一片天。这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。但伊朗人很会变通，这在伊朗的历史和文化中处处都可以体现出来。无论何时，伊朗人受到歧视和压制，他们都能在歧视和压制下想办法规避、反抗、寻求自由。

我采访的女权活动家、女歌唱家、女企业家，在她们的叙述中，我都会发现她们会遇到很多压制和困难，但我也发现伊朗社会不是铁板一块，在具体的生活中，每个人都寻求变通，最终和体制达成妥协，这算是伊朗人一种古老的生存智慧吧。伊朗女性，比起其他地方的女性，也许遇到的困难限制更多，她们也会想办法规避变通，争取自己的梦想。

采访民间援助妇女机构负责人（左），机构通过职业培训，希望能帮助妇女有出去自立的勇气和动力

在采访妇女民间救助机构时，所有在那里寻求庇护的女性，都不愿意在摄像机面前露面。她们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事情。负责人告诉我，一些地方、一些社区的文化，就是打骂女人，不把女人当人看，把她们看做是附属物，认为女人出去工作就会给家庭带来问题。另一方面，有些女性虽然眼睛关注着外面的世界，但头脑还是受到传统文化的影响，比如等级观念，男女差别等一些落后观念，造成她们无法有效行动，无力改善身处的困境，只把希望寄托在外部环境的改变，而不是依靠自己的力量，改变自己的命运。救助机构通过职业培训，希望她们有出去自立的勇气和动力，而不是依靠别人。但这很难。通过一个两个民间机构是很难实现的。这需要改变社会的文化，需要从小学教育开始做起。

采访伊朗前副总统莫拉韦尔迪（中），她认为，必须在伊朗当前制度框架下，不断争取女性的平等和权益

女权活动家、伊朗前副总统莫拉韦尔迪博士认为，伊朗要变化，但不是通过革命瞬间就会变好。她反对激进的女权主义者，她认为，必须在伊朗当前制度这个框架下，在宗教规定内，争取将女性问题作为一个社会问题，去不断争取女性的平等和权益。她甚至对我说，她在当副总统时，访问外省，她发现每个省份、每个城市，甚至乡村和乡村之间，都有不同的女性问题。所以她说，我们不可能只坐在办公室里，关着门，开出一张药方来，就能解决所有问题。因此，莫拉韦尔迪认为，要努力改变社会的文化，改变人们的思想，争取通过合法途径解决问题。

《东方报》资深记者、女权主义者沙赫扎德（右）认为，社交网站在改变伊朗社会文化方面发挥了很大作用

事实上，这十几年，我在伊朗，看到了缓慢的变化。女性走在街上，在头巾和着装上，渐渐在开放，色彩也更加多彩丰富，而不是只有一种黑色。越来越多的女性走出来，从事各种职业，人们对女性的看法也在逐渐改变。在instagram等社交网站上，伊朗女性可以在上面畅所欲言，就某一个问题发表自己的不同看法。我的朋友——《东方报》的资深记者、女权主义者沙赫扎德就认为，社交网站确实在改变社会文化方面发挥了很大作用。

跑酷运动在伊朗悄然流行起来，越来越多的女孩子开始热爱这项运动

也许这样的变化是缓慢进行的，或是潜移默化的在发挥影响。但至少我们要去客观看待这些进步和落后。就像那些女跑酷运动员，十几年间，她们在逐渐改变外界对她们的看法，她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参加世界跑酷比赛。她们想说的是，男孩和女孩天生没有什么区别。男孩子能做的，女孩子也能尝试。这在以前的伊朗是无法想象的。米歇尔奥巴马在自传《成为》里说：“生活告诉我，进步和变革都是一个很缓慢的过程，不是两年之内，也不是四年之内，或许更不是一生之内就能完成的事，我们努力种下变革的种子，但是我们有可能永远也看不到它结出的果实。我们需要耐心等待。”我想，这是在讲美国，但也是在讲伊朗。

图文：李睿

编辑：撕纸小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