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山东中学生奸杀女生疑案”再审宣判无罪，张志超：经过这么多年的委屈痛苦，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

华商报连续报道的“山东中学生奸杀女生疑案”13日上午在淄博市中级人民法院宣判：张志超无罪，当庭释放。张志超的母亲马玉萍说，她和儿子盼了8年多，终于等来了这一天。

高一女生失踪一个月后发现尸体

同级男生被指强奸杀人判无期

张志超是山东临沭县人，今年不到31岁（1989年5月生），案发前系山东省临沂市临沭二中新校区高一学生。

判决书认定张志超无罪

2005年1月10日清晨，山东临沭二中新校区高一女生小梅（化名）在学校失踪。同年2月11日，该校宿舍保洁员打扫卫生时，在教学楼三层一停用的厕所内发现一具女尸。警方勘查后发现，尸体正是之前失踪的学生小梅，生前被人性侵。2005年2月12日凌晨，临沭二中新校区高一24班班长，不到16岁的张志超被临沭警方带走调查。第二天，临沐县公安局以涉嫌强奸罪、故意杀人罪将张志超刑事拘留，不久，张志超被批捕。

2006年1月11日，临沂市检察院向临沂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。公诉书称：经审查查明，2005年1月10日6时20分许，被告人张志超在临沭二中新校区教学楼三楼一洗刷间门口，遇见被害人小梅，见四周无人，即起奸淫之心，遂上前用随身携带的铅笔刀架在小梅脖子上，将其劫持至洗刷间内强奸，并致其窒息死亡。之后，张志超将尸体移至该洗刷间一废弃厕所内藏匿。上述犯罪事实证据有：张志超等人的供述、现场勘查笔录、尸检鉴定等。

2006年3月6日，临沂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，张志超犯强奸罪，判处无期徒刑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。一审宣判后，张志超未上诉。

2011年三四月的一天，马玉萍探监时，张志超哭着说，案子不是他做的，希望母亲帮他请律师申诉，从此马玉萍走上了漫长的申诉之路。

北京市大禹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李逊、北京市京师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王殿学是张志超的辩护律师，几年来一直无偿为张志超辩护，并为此做了大量工作。谈及张志超当年未上诉的原因时，李逊介绍，案件宣判时，张志超不满17岁，心理素质很不成熟。加之法院未按未成年人的审理方式审理该案，造成张志超心理有很大压力。随着年龄的增长，张志超觉得这个锅不能替别人背，这才提出了申诉。

王殿学介绍，之前在监狱会见张志超时，他也问过张志超，最初为什么要招供，为什么不上诉？张志超说，他当时年龄小，对很多法律知识不了解，加之心里害怕，就没有上诉。

李逊、王殿学认为，该案是一起典型的冤假错案，因为原审判决的证据并不扎实：说是强奸，但并未提取到凶手留下的精液；还有几位证人证实，当天早上，张志超曾在操场做操，根本没有作案时间；现场血迹、木棍等没有进行鉴定，侦查存在严重的程序问题……

再审撤销一审判决 认定张志超无罪

2017年5月，最高法立案审查该案。2017年11月16日，最高法经审查认为，原审判决认定张志超强奸致人死亡“事实不清，主要证据之间存在矛盾”，指令山东省高院再审。山东省高院经过6次延期，于2019年12月5日在淄博中院不公开开庭再审此案。庭审中，李逊、王殿学坚持为张志超做了无罪辩护。出庭的检察员认为，现有证据不能相互印证，无法形成张志超强奸杀人的证据链条；张志超是否有作案时间存疑，能否在一审判决的时间内完成也存疑，案件事实不清，证据不足，建议山东高院依法改判张志超无罪。

1月13日上午8时30分许，马玉萍和李逊、王殿学一行早早来到了淄博市中级人民法院。接受记者采访时，马玉萍说，12日从老家临沭来时，他给儿子张志超带来了新买的羽绒服、外衣、帽子、围巾、内衣裤、鞋子等，从上到下，从内到外，一应俱全。她说，她坚信儿子无罪，相信法律是公平公正的，儿子当天会被无罪释放。

张志超手拿无罪判决书

1月13日上午9时，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在淄博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宣判:张志超无罪，当庭释放。

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审理认为，证据裁判是严格公正司法的基石，疑罪从无是刑事审判必须遵循的基本理念和裁判规则。原审据以认定张志超犯罪事实的主要依据是原审被告人的有罪供述，以及有罪供述与其他证据的印证。但本案无客观证据指向张志超作案，张志超的供述与证人证言存在矛盾，张志超有罪供述的真实性和合法性存疑，认定张志超实施强奸并致死小梅，侮辱小梅尸体的犯罪行为的证据没有形成完整的证据体系，没有达到证据确实、充分的法定证明标准，故原审认定张志超犯强奸罪、王某某犯包庇罪的事实不清、证据不足，不能认定张志超、王某某有罪，原审附带民事诉讼被告人张怀江（张志超父亲）马玉萍不应承担民事赔偿责任。对张志超、王某某及其辩护人，山东省人民检察院出庭检察员提出的改判张志超、王某某无罪的意见予以采纳，依据刑法相关规定，经法院审判委员会讨论决定：判决如下：撤销山东省临沂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刑事附事民事判决；原审被告人张志超、王某某无罪；原审附事民事诉讼被告人张怀江、马玉萍不承担民事赔偿责任。

张志超：多年的石头终于放下了

1月13日9时40分许，张志超和辩护律师李逊、王殿学及母亲马玉萍等人依次走出法庭。法庭外的马玉萍泣不成声，拉着儿子要给曾报道过该案的媒体记者下跪以表示感谢，被众人及时劝阻。

无罪释放的张志超和母亲马玉萍

接受记者采访时，张志超说，听到法庭宣判他无罪时，心里非常激动，多年的石头终于放下了。“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委屈，这么多年的痛苦，这么多年的经历，现在终于过去了。”张志超哽咽着说。

张志超说，没有母亲多年坚持不懈地申诉，没有李逊、王殿学两位律师的大力帮助，没有媒体的长期关注，没有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、山东省人民检察院的公正调查和审判，他的案子不可能这么快平反，他不可能这么快无罪释放，他要对所有帮助他、关注他的人表示最诚挚的感谢。“尤其是母亲，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我的案子在奔波，特别辛苦，特别不可思议。”张志超说，回家后，他一定要好好孝顺母亲，让她安享晚年。

谈到一审宣判后为何没有上诉时，张志超说，当时自己年龄小，心理承受能力差，加之受到刑讯逼供，就没有申诉。进入少管所后，随着年龄的增长，先后学习了不少法律知识，也看到了一些冤案相继平反，他觉得自己不该接受不应属于自己的罪名，应该相信法律是公正公平的。而且，随着时间的推移，他逐渐克服了刑讯逼供留给他的心理阴影，这才决定申诉。

“最难的时候就是在监狱填写各种表格时，都要写上‘强奸’字样，明明自己不是强奸犯，但却没有人相信，而且没办法给别人说，也说不清楚，这让我不能忍受，备受煎熬。”张志超说，那段时间，他不相信任何人，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公平和正义，他的案子平反后，他相信正义有可能会迟到，但绝对不会缺席。

宣判结束后，接受华商报记者采访时，李逊、王殿学律师说，他们对判决结果部分满意（不是绝对无罪，而是疑罪从无），感谢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、山东省人民检察对此案作出的努力，下一步他们将和马玉萍、张志超一起商量申请国家赔偿的事。

接受华商报记者采访时，马玉萍说，她和儿子盼了8年多，终于等来了这一天。儿子出狱后，他将和儿子一起到丈夫的坟上祭奠，告诉他这个好消息。 华商报记者 陈有谋 编辑 李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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